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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的。

幾個星期以來,好不容易習慣了那個名字消失在涵涵的生活裡,現在,若不是那通電話,她不會發現,於信佔據的位置還在,只是空了好幾個星期。

她走出車外,饑渴於幾口新鮮的空氣。

住宅區的大樹蔭擋不住正午的豔陽,但一向怕晒的涵涵此時已經越過皮膚老化的威脅,她需要走一走,感受到雙腳扎實地踩在地上。

有時候她會痛恨這種必須繞著感情兜圈子的歲月,好像女人到了某個年紀,如果沒有下決心大步朝著獨身的方向走,就必需困在原地徘徊,生命裡的一切,都要等著某個男人出現,才能進入新天新地。

簡直是睡美人的故事,主角,是涵涵這種三十something的女人。生活中,工作,興趣,人際,金錢,才幹,都喚不醒她。

只有愛情。

愛情,才會讓她醒來,繼續在現實裡活。

她當然不想這樣。可是,每次想訂新計劃,嚐試改變,比方換工作,考慮回亞洲,甚至,只是金錢的使用,像買房,買車,買套貴點的音響,裡面就是會有個卑微的,吞吐的聲音問:

「那萬一有了對象.....萬一要結婚....

她多麼想斥責那聲音,說:「夠了!我的人生不必讓一個假設操控!」可是,最後她總是選擇沈默。

認識上帝之後,仔細注意過教會裡那些已婚長輩對此事的看法。大部分人都是一句「要有信心」,或「神一定會為妳預備最好的!」就結論了。

是信心!涵涵也願意相信,但有信心是否就表示不用傷腦筋在「他」出現之前,那一大段路,該怎麼走?

是不是結了婚的人回頭看,好像「對的人出現之前」那段路就只是虛線,並不實際存在?

還是自己仍然信得不夠超脫?不夠單純?所以才會有這麼多複雜錯蹤,又浪費時間的情緒,總是來纏攪心思?

臉晒得發燙,手機仍然像沉在湖底般死寂。

剛剛的混亂已經在散步的過程裡平息下來,她打了個電話給教會小組的組長阿清姊,留話說晚上會去參加火鍋聚餐。

這陣子動盪,已經有一個月沒好好參加小組,讓阿清姊夠擔心了。不過她倒沒有直接追問理由,涵涵認為,阿清心裡多少猜了,只是想給自己留下不被打擾的空間。

感激!

她之所以能在阿清的小組待下來,就是因為阿清從來不用「關懷」和「愛」為理由去要求跨越小組員的內心界線。

阿清守在外面,等他們自己走出來。

她說過,生命的成長是要自己到上帝面前去要,去哭,去等,去發現的,人的介入太多,眼前也許救急,但,卻可能擋了生命成熟的機會。

「我只要你們知道,我會在這裡,陪你們。」五十多歲的阿清說話時,眼睛還可以像小女孩瞇著笑。她丈夫已經走了十年,沒聽過她問誰來陪她,總是她在陪人。

 

有了參加火鍋聚餐的短程目標,涵涵的精神稍稍振奮了些,去年冬天火鍋聚餐時,阿清直誇她的酸梅汁好,濃度甜度都適中,吃完火鍋來一杯特別降火氣。

涵涵回家前繞去超市買了材料,打算回家熬一鍋,再帶去聚餐。好不容易付完錢,從店裡的人群抽身,手機又響了。

她急著找手機,差點把整個皮包裡的東西翻落在地。

「喔!阿清」她喃喃地答,身子裡那衝上來的什麼又往下掉。

「酸梅汁要燒多一點,今晚小張要帶新朋友來!」阿清在那一頭的聲音可興奮。

涵涵又繞回去多買了點食材,重新進入付賬的長隊伍,手機,這回抓在手上,沒再放進皮包。

一路回家都很安靜。她放了詩歌,心也漸漸安靜。轉進住的地方那條街,遠遠,涵涵看見一台全新銀色休旅車停在住處前面。

那個位置!!她的心跳加速起來,卻刻意踩了煞車,讓車在街上緩緩往前滑動。但車不是他的。

再靠近些,看清楚車裡的人時,涵涵已經來不及把車掉頭,這個年紀了,實在也沒有理由幹這種電影裡小女孩作的事。

打開車庫門,把車停好,她深深的吸了口氣,走出去,於信已進到車庫裡,站在她面前,襯衫西裝褲,像才下班。

「剛從教會回來嗎?」他的聲音很亮,永遠像白天。不過,這種問法太客套規矩,頗不像他。

「嗯!星期天上班?沒去作禮拜?」涵涵沒等他回答,又問:「我關車庫門囉!車上鎖了嗎?」

他點點頭,臉上一絲笑意,讓她有些尷尬。

來者是客,好像別無選擇,得讓人家進來坐坐,涵涵其實很想逃開這一切。

這男子,已經離開自己生命的沙灘了,不是嗎?何必又來踩幾腳呢?

家裡有點凌亂,本來就不是太愛整理的人,這陣子心煩,更無心去弄。以前於信要來,她一定事先大掃除,但現在來不及了,涵涵有點不好意思。

「如果你找得到地方的話,請坐。」

「這我是專家,我媽上班,家裡又都是兒子,到處擁擠,所以從小我放學回家,常常要自己挖出個地方坐。」他把沙發上的衣服推到一邊,雜誌整齊排在茶几下的竹籃裡。

「還有,我逆向遺傳,改天請你來參觀我住的地方,觀摩學習一下,單身漢也有不亂丟臭襪子的!」

被他這麽一看穿,涵涵反而自在了。

其實,有缺陷的真相並沒有那麽可怕。但對單身女子來說,遮掩的殼再重,就是寧可背著,也不肯放下喘口氣。

從前對於信,儘管不確定兩人會不會走下去,她就是不肯讓他看到自己生命上的一點斑痕,所以和他在一起,情緒繃得很緊。

「買這麽多東西,要做菜嗎!?」他看她大包小包,趕緊幫忙提。對,他是體貼的。

「晚上阿清姊家火鍋聚餐,我要做酸梅汁?」她遲疑了會,還是說出來,雖然聽來可能讓他有點此地不宜久留的感受。

「去年你也做酸梅汁嘛!我記得,那我回來得正是時候!」

回來?她停下忙碌的手,猜他的意思。

「你怎麼沒問我這陣子為什麼失蹤了!?」他用手指去點點她的手背,涵涵感受到的卻是心裡劇烈的震動。

她不知道該怎麼答話。其實,她沒感覺過於信是「失蹤」,從上次無法給他交往與否的答案之後,他的憤怒反應,還有那個長髮女孩的出現,都是很理所當然的結果。

她不希望他因為自己而離開這個教會,但是,如果這是他的選擇,她也能理解。

「你轉到別的教會了?」涵涵想起那個長髮女孩,也許,他就是轉到她去的教會。

「別的教會?喔!也是,我去東部xx教會聚會了好幾個星期,那裡有百人詩斑,教堂建築古色古香,要不要看照片?」他拿起手機,向涵涵靠過來,很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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