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人問你飛:「要求對方完全打開自己的過去,這樣,過分嗎?」

對方,那個自己想認真重新開始交往的人。

如果沒有把自己的過去一五一十的向對方交代完整,是否,就代表自己不夠真心坦誠?

或者,讓你飛換個方式問:

真心,是否代表對自己的過去毫無遮掩?

waiting   

愛一個人,會希望認識他那個自己來不及參與的過去,這種渴望你飛了解。甚至,你飛還懷疑那些完全對交往對象的過去毫無興趣的人,聽到他們大方表示:「我愛的是現在的你,要的是未來的你,至於你的過去,不屬於我,也與我毫無關係。」時,你飛毛骨悚然。

過去的你,和現在的你,未來的你,怎能切割?

講這樣話的人,不是太故作瀟灑,就是太無知(或用天真來形容慈悲點),不然,就是對這份關係不夠認真。

因為每個人的生命故事在上帝手中,是祂揮毫的一大筆: 過去,現在,將來,彼此緊緊相連,油墨共用。

生命是神的一口氣吹進來,沒有間斷。

擁抱一個人,必定會擁抱他的歷史。

所以兩人在交往的過程裡,認識彼此「來時路」是很重要的一個內容。

但是,怎樣帶著對方進入自己的過去,或者,用怎樣的心態進入對方的過去,是許多單身男女交往過程中,需要學習的功課。

*

過去的主軸,不是情史。

如果你對他的過去唯一有興趣的點在於他曾經歷的感情,那麼,你已經失焦。

儘管一個人會重複過去戀愛交往的模式,但是,真正主導一個人戀愛交往模式的,卻是他的原生家庭,後天經歷,和對生命的態度。

探求對方的情史,倘若有一點「較量」的動機,或是因著對現在的關係沒有安全感,就只會對兩人的感情造成磨損。

如此,給對方的感覺就是「挖隱私」,而不是想有更深的了解。

面對愛情,你飛寧可謙卑承認人性的軟弱和有限,不要用超人姿態彼此對待。

不可以要求對方當超人,聖人,也不需要把自己當成超人,聖人。

尤其是身為男人的你,想要成為她生命中的英雄,並不代表你就要細細吞嚥下對方過去的細節。

希望自己做到和真正做得出來之間,常有一段距離;做得出來,和不會得內傷,又是兩回事。

面對生命裡退色的愛情,就算理性上接受戀愛中的糾結纏綿會發生,也沒有人喜歡聽著交往的對象告訴自己那些過程;說他以前有多麼愛前男女友,曾經怎樣為前一段感情奉獻犧牲....

更沒有人願意看著聲聲說愛自己的人談著過去的戀人,仍舊紅著眼眶,一臉眷戀。

跟眼前交往對象訴說從前男女朋友的好,和當初分手的無奈,這,不叫坦白。(有點白目倒是真的!)

雖然很多人相信現在眼前的情人有如此心胸(或者應該有這樣的心胸),能夠接納自己完全赤露敞開的過去戀情;

也有人在當下自認為可以理性的聆聽他傾訴過去戀情,甚至可以扮演輔導來分析那段過去,幫助對方走出陰霾。

但,卻不知那些太詳細的描述可能在未來歲月裡,因著兩人的關係越親密,而在對方的心裡發酵,變質。

站在已婚家庭的這一頭,你飛聽見太多夫妻吵架時,用對方過去戀情來當利劍猛刺配偶的例子,也有一些夫妻在婚後多年,才察覺當初的「坦白」在兩人關係上早埋下一個定時炸彈。

不管什麼理由,都不要把對方拉進自己過去的感情細節裡仔細審視,現在的男女朋友,也絕對不是幫助自己走出過去感情傷痕的治療師,更不能存有要從他身上得到救贖的動機。

過去的感情,要自己處理,或者尋求男女朋友以外的人來幫忙整理,能好好真心面對過去的傷害,才能好好真心接受眼前的幸福。如果你有討論過去感情的需要,那麼,請不要找交往的對象。

其實你飛認為,倘若你還在上一段感情的傷痛裡太深,蒼白失血過多,真的不要太快投入另一段新的戀情。

「帶傷戀愛」,讓人的心殘障。走不穩,另一方就要一路攙扶辛苦,兩人一起看到的世界,也歪歪斜斜。

我們生活在一個男女很早就開始交往談戀愛的年代,等到適婚年齡,碰到的人幾乎都已「身經百戰」,所以,也該談談如何看待對方過去的戀情。

無需完全避免觸及!!有的人因為懼怕,而刻意避免,這並沒有必要。其實兩個人願意認真交往,對彼此曾經在感情事上學到的功課有些分享和交流,這是好的,因為可以幫助彼此了解對方的狀況。

但是,不要落入咄咄逼人,想要知道每一吋細節的誘惑。

自己,要讓自己的過去真正成為過去,也要允許對方的過去在自己內心裡成為過去。當對方陳述過去戀情時,安靜誠懇的聆聽,給予同理心,最好不要太多的發問,不要去論斷他(她)從前交往的朋友,更不要去分析誰做對了什麼,做錯了什麼。

無論怎樣的過去,要向人打開來,都需要勇氣,尤其是感情事,願意告訴現在的男女朋友,是期待被了解,而不是期待被評估。

就像接納他(她)其他的過去一樣,曾經歷的戀情,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表達接納,就是給對方一個通道,讓他能夠完全放下過去,全心面對現在。

過去戀情,也許永遠不會是如煙往事,但,可以在生命中加分轉化為珍惜現在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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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成為基督徒以前,涵涵很相信「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句話,尤其在人生某個衝不過去的瓶頸當頭,這句話像座橋,讓她找到可以走過去的路。

對生活,她努力,能爭取的她爭取,但是,對那些她求不來的,她也毫不費力的,就交給「命運」。

          想想人的反應相當不合乎邏輯。

          當初剛進教會時,一個能夠被許多人講述出來是誰,有怎樣特質,和人的關係是什麼的神,她要花上一年功夫,經過許多教會有愛心的弟兄姊妹解說,引導,自己又一再懷疑,辯論之後,才開始想要嘗試認識,進而相信。可是在這之前,沒有人說服她,理性上也解釋不出到底是什麼東西的「命運」,她卻如此甘心情願的跟隨了那麼多年。

          以前她從來沒想過愛不愛「命運」,但就會死心塌地毫無懷疑的跟隨。

          後來她認識了慈愛的上帝,也願意愛祂,卻常常跟著跟著,就會出走。

          不能否認,即使在認識神之後,涵涵只要一不小心,就會容許這沒有表情的「命運」回來,繼續在自己的生命裡稱王。

          比方感情事。

          她知道當自己和教會裡其他那些單身姊妹用「交給神啦!」這句話作結論的時候,只要一不小心,沒有認定神的愛和應許,馬上就會讓那沒有表情的命運成為「神」的代名詞,把自己帶入一種無可奈何的情緒裡。

          所以有時候她忍不住要跟神抱怨,希望祂在自己生活中更強勢,更霸道一點,好讓自己毫無反抗地跟從。偏偏信主越久,她覺得神好想越喜歡安靜地看自己怎麼走,怎麼做決定,這叫她----慌!!

*

 

          看見他從車子裡走出來的時候,涵涵腦子一片空白,彷彿突然被人猛力推進黑洞,連喊叫都來不及。

她不自覺地,死命攪動已經滾了的湯,直到裡面的東西溢出來,與火相會,那「ㄘ-----」的一聲慘叫,叫醒了她。

想躲,但怎麼想,都沒有逃生口。

          從廚房到大門口必須經過客廳,這時候,大家一定都在那裡聊天,涵涵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躲在廚房,她低頭猛擦著濕透的爐頭,巴不得可以整晚一直重複這個動作不要停。

          神啊!她呼喊,連禱告都不會時,她知道自己可以像個孩子只喊著爸爸媽媽就夠。

          有一個非常非常輕柔的意念閃進她的腦子,落到心上。「涵涵,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

          那話像一枝從天上飄來的羽毛,沒有重量,可是,卻即時抓住了她慌亂的眼光,使她定睛,定神下來,聽。

          「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她喃喃跟著念,像學講話的孩子。

 

          鼻頭一陣酸,淚水攔不住地往外狂奔,她趕緊到洗臉槽,打開水,嘩啦嘩啦地往臉上潑水,心裡邊對神說:「謝謝,謝謝袮的提醒,都過去了,現在的我有袮,已經不一樣了!」

          「我相信!我全心相信!」

          「涵涵怎麼啦!被煙嗆到嗎?還是切洋蔥了?」於信不知何時進到廚房,從身後溫柔探頭問。她嚇一跳,停了幾秒鐘,才轉過身。

在水光中看見他,凌亂,卻沒有尷尬,反而心頭的糾結鬆了一些。                 

「沒事!聖靈感動!」她接過於信遞來的面紙,整理了一下自己。

          於信以為她開玩笑,回答:「喔!這樣---看起來阿清姊的廚房是上帝最喜悅的地方囉!」

          她給他一個虛弱的微笑。

          「客人都到了,該出去上菜,順便分點『感動』給我們吧!先端什麼?」

          之後,幾次於信和其他姊妹來回端菜,涵涵藉故整理廚房,一直拖延著不出去,她已經下定決心,面對神要自己面對的舊事,只是,想到一整個晚上的「面對」,她感到忐忑。

          就在此時,於信又回到廚房:「要謝飯了,待會兒我幫忙整理,我們一起出去吧!」他拉著她的手。

          她驚訝,卻沒有拒絕,因為,這正是她此時最需要的。

          走進飯廳時,於信悄悄地放開她的手,但是,她往他靠近,手臂貼著他的手臂。

於信顫動了一下,另外一個人看見他們,也顫動了一下。

「涵涵,我介紹一下,這是---」阿清姊沒說完,「上司」已經開口:「廖涵涵!怎麼這麼巧!」

「你們認識啊!?」子祥問。

「他是我以前的老闆!」涵涵說完,終於正視他:「好久不見!老闆好!」

這話一出口,涵涵的心彷彿回到從前剛上班時那個單純,看到所有公司長輩都叫老闆好的菜鳥。

當時對他,就是這樣簡樸,沒有絲毫情感牽扯的語氣。

 

恩典如水,總是往下流。

那個涵涵感到自己完全無法掌控的晚上,出乎意料地,從生命裡輕省翻頁過去。

像風一陣吹過,樹葉,在樹上吵雜一陣,掉落幾片在地上。

小組對新朋友的招呼熱絡,其實讓涵涵不需要花任何力氣作什麼。「上司」整晚都很愉快健談地,和大家聊天,尤其是和阿清姊,兩人屬「同年代」,話題特別多。偶而提兩句從前和涵涵在公司的事,自然地交集,沒什麼碰撞。

過去,真是白煙裊裊,不再有什麼實體。

一旁的於信不斷幫涵涵夾菜,在場的弟兄姊妹都注意到了,但對涵涵而言,只有「上司」的眼神幾次飄來,又散去時,會讓她有點不自在。

原來早先作禮拜時看見的那個女孩真的是他女兒。

他說女兒剛剛信主,加入涵涵教會的學生部,所以他飛來探望時,順便到教會來看看。聽他談話,是信主了,除了信仰用詞,連講話的方式,態度,都和從前很不一樣。

 

幾乎留到最後,「上司」離開以前,涵涵好像理所當然地出去送客。兩人沒講什麼,他跟涵涵要了email, 並請她在教會關照女兒,然後他們握手微笑道別,像朋友----不,應該說是弟兄姊妹。

在街燈昏暗的路邊,涵涵目送他的車離遠去,淚在眼眶裡滾著。

說不出來那淚的溫度; 有感恩的熱,也有感慨的涼吧!

為什麼剎那間就不恨他了,而且覺得讓那段經歷一直纏在心上毫無意義?她自問,不懂。

人怎麼能夠明白得如此突然,又如此簡單?她自問,還是不懂。

那麼,過去長時間的糾結有什麼意義?痛苦,有什麼必要?

「大家都走了,你們兩個也走吧!」阿清姊突然光著腳跑出來,後面跟著端鍋子的於信,她把皮包塞給涵涵,說:「家裡收得差不多了,我要靜靜,你們可以離開了,才九點鐘!」

才九點鐘?!阿清姊話中有話,她用力拍了下於信的背,轉身跑回屋。

 

「還好嗎?」進到車子裡,於信沒有發動引擎,他平常嬉嬉哈哈,但觀察力卻很敏銳,涵涵不知道他今晚看出了什麼沒有,也不很想去猜測。

剛過去的那幾小時裡,她已經學到生命中一個很重要的功課:只有面對舊事,才會真正明白已經過去。

現在開始,她要坦誠,且認真地面對眼前的人,才會明白能不能和他一直走到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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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信一靠近,未經思考,涵涵就反射性的往旁邊移動身子,他在手機上遊走的指頭彷弗撞了牆,在螢幕上突然凝住不動。

她也不敢動。

之後,是一聲嘆息,沉浮在廚房傳來的沸騰水聲裡。

「還是這麼怕我?」他說。那音調像老繭,有磨出來的硬度。

她用力抿着乾裂的唇,怕它的顫抖被察覺。

「水滾很久了,小心酸梅湯燒乾,去吧!」他推推她,涵涵從眼角的餘光裡看見他臉上的慈悲。

總是這樣。

於信總是這樣放她走,所以兩個人的關係才會懸在空中那麼久。

而以前涵涵竟然天真得以為,這男人,可以一直這樣守候下去。

是不是所有女人靈魂深處都有這種渴望,盼着世界某個地方,會存在這麼一個人,無論如何,不計代價,堅持地守候在身邊,愛着。懂着,包容着,直到永遠?

用理性去思考這種渴望時,涵涵會覺得汗顏,到這把年紀了,內心怎麼會藏有如此少女的情懷?

但,看着自己的母親六十多歲仍迷着韓劇時,涵涵知道,其實,她也在透過劇中不離不棄的愛情故事,偷偷滿足着內心同樣的渴望。

無論如何地要着,接納着,找不到句點的愛。

認識神後,涵涵已經瞭解這種渴望是神造人時放進去的,為的是引導人恢復和創造主的親密,進入神永遠的愛裡。

 

可是,涵涵也承認:自己明明知道,卻任性地繼續期待,有某個看得見摸得到的男人,可以把神的愛預先在世上奉獻給自己。

 

所以,如果不是那一次攤牌,她會把雙腳縮在空中,繼續維持那種踩不到地面的情感。

 

黃昏的光線柔柔地罩着不大的空間,摟住兩張幸福又迷惘的臉。

他們一起,做好一大鍋酸梅湯,又把廚房清理得十分乾淨,話不多,零星,內容不深,知心。

如果婚姻就像這樣,她願意和他一起,走下去。

但,婚姻豈是這麼簡單?

「我該走了!阿清姊說今天有新朋友,要我早點過去幫忙。」涵涵說得有點勉強,可是,又不好開口邀他去。

「走啊!坐我車。」他竟提着鍋往外走。

涵涵不再反對。

「你怎麼沒問我怎麼突然失蹤了一個月?」一上車,於信立刻問。

她正想着該怎麼答,他又補上一句:「還是妳根本沒發現我失蹤了!」

那話有點孩子氣,讓涵涵反輕鬆下來:「我以為你換教會了!」

「以為?一通電話也沒有?還是妳問別人了嗎?」說不出理由,但他責怪的語氣聽在涵涵耳裡竟然挺愉悅。

「這麼大的人了,總不會迷路走丟了!」她看着他有點凹陷的頰說。

沒答話。

等到紅燈停下來時,他突然轉身盯着她的眼睛,說:「如果換成是妳失蹤,我會急着到處找妳,怕妳再也找不到走回我身邊的路。」

她的臉迅速燃燒起來,想躲,想避,卻無處可逃。

還好綠燈很快地來,被車流湧著,不繼續向前走也不行。

也許他也覺得太衝動,乾咳一陣,藉機轉身找喉糖,給她個逃離現場的理由。

涵涵翻遍皮包,本來就凌亂,急忙中更找不到東西。

「看來裡面的寶貝真不少!別忙了,我沒事!!」他再度給她解危。

「紐約總公司臨時召我去解決難題,忙了一個月,沒日沒月,除了星期天出去兩個小時作禮拜,我幾乎都在工作。」於信情緒冷卻得很快,剛剛的情感一收,馬上理性地交代真象。

「難怪你瘦了!」涵涵驚訝,過去一個月,竟然和自己想像差那麼多。

「噢!好感動,總算妳注意到了!」他拍着方向盤,快樂地哼起歌來。

男人,好像真的沒有女人複雜,涵涵想,內心有個角落似乎漸藍。

 巴不得阿清姊的家再遠一點,涵涵還有些疑問沒得到答案,同時,也捨不得兩人獨處的機會就這樣結束。

但是,他們到了,開門的阿清姊看見他們兩人一起出現,有些驚訝。

不過,那 表情立刻被笑容蓋掉。 「一回來就聞到火鍋的香味啦?」

「妳email不提,但我在紐約卻聞到了!」於信笑着說:「所以非提早回來不可!」

「是嘛!我記得你說要過兩天才回來的,看到你,還以為自己腦筋真的生繡哩!進來進來,一堆活等着最蒙福的弟兄來幹,就是你了!」

 涵涵聽他們倆一來一去對話,顯然這段日子於信只在自己眼前失蹤,而阿清姊和他是有連絡的。

為什麼她一字不提?涵涵猜着,難道她看不出自己這陣子的情緒起伏,教會生活裡的心不在焉嗎?

對,兩星期以前阿清姊找過涵涵吃飯,她找藉口婉拒了,之後,她來電話關懷,並沒問什麼。

 也許,於信沒跟她提過自己?涵涵想。

在教會裡,大家互稱弟兄姊妹,距離近,但,有事大家也看在眼裡。尤其單身小組,碰撞出火花固然好,可是大家也怕關係沒有穩定太早浮上台面,會造成太大壓力,甚至萬一不成功,會「成仁」。

所以涵涵很小心,和於信在教會從來保持避閒原則。這種心態既微妙又矛盾,到了適婚年齡,應該盼着有異性追求,或著,擁有男女朋友。可是,心裡又有那種對「萬一」的恐懼,不得不掩飾。 好像那些不容易懷孕的姊妹,禱告多年,終於在驗孕棒上看見陽性反應,明明應該巴不得全世界都普天同慶,卻壓抑著,不敢張揚,就怕胚胎在身子裡留不住。

但阿清姊,涵涵一直以為她看在眼裡,而且自己和她也熟。

其他人都未出現,他們真是早到了,時間還多,於信在客廳打點,涵涵幫著阿清姊洗洗切切。

「你們溝通過了?」阿清姊從閒聊突然轉話題。 涵涵聳肩,她沒打算瞞阿清姊,只是不曉得怎麼回答。「怎樣才算溝通呢?」

「這問題好!不過回答以前,你得先問問自己是否期待和他溝通?」

「為何不?溝通總是好的。」涵涵不明白她的意思。

「不見得必要,你沒必要跟小組裡所有單身弟兄都好好『溝通』吧!」阿清姊對涵涵擠眼。

她的臉一陣熱。

人和人之間需要溝通,這是再基本不過的概念,但,涵涵捫心自問,她的確沒有下功夫去和於信溝通心裡的感受,只是一味地浸泡在自己的想法和感覺裡。

「溝通是挺累的一件事!講了,對方也不一定聽得明白。」涵涵感慨地說。

「而且就算聽得明白,也不一定能夠接受。」阿清姊盯著她的眼睛。

 雖然,這的確說中了涵涵的想法,看著聰明的阿清姊,她卻遲疑著,不敢點頭同意。

「唉,有時候還挺羨慕古時候的女人,一切讓家裡安排,見都沒見過就嫁掉了,那樣很省事,也沒什麼交往溝通,一次次戀愛分手的問題了!」

「問題?」阿清姊揚著眉輕呼:「我告訴你,兩人要靠近就是要磨合,你這裡削一點,我這裡剪一點。只不過,看你要選擇婚前開始還是婚後,或者,保持原狀,作兩個已婚的單身漢。」

「什麼是已婚的單身漢?」於信不知何時走進廚房,聽見這句話,好奇地插嘴。

涵涵有點尷尬地看著阿清姊,她趕緊搶著轉移話題:「客廳搞定啦?動作這麼快?你有時差吧?餓不餓?」她把剛切好的一盤蛋糕遞到他面前。

 他拿了一片,問涵涵:「要不要也吃點?」 她接過蛋糕,眼角有阿清姊的笑意。

他也注意到了,轉身問:「妳還沒解釋什麼是『已婚的單身漢』?」

「有人來了,去開門吧!」阿清姊推推他。

「沒聽到電鈴聲嘛?」看著他離開,涵涵問。

「我這角度可以看到有車子停在門口,是子祥的車,新朋友應該也快到了,我出去幫著招呼,妳替我看著爐上的湯,別讓它溢出來。」

廚房靜下來,涵涵想著剛剛阿清姊講的話,還有於信的再出現,為心頭帶來的那種甜甜的滋味。

她望著窗外,那兒有一棵禿啞啞的樹,沒有綠葉,卻出現零星的桃紅色小花。 換季了嗎?她歡喜地問,正感覺生命裡也有一些新的東西冒出來,有輛車擠入眼簾,停在那棵樹後面,開車的是小組的姊妹,後面的車門打開,一個捲髮女孩走出來,涵涵正想著在哪裡看過她。

跟著,走出來一個男人,讓她整個人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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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的。

幾個星期以來,好不容易習慣了那個名字消失在涵涵的生活裡,現在,若不是那通電話,她不會發現,於信佔據的位置還在,只是空了好幾個星期。

她走出車外,饑渴於幾口新鮮的空氣。

住宅區的大樹蔭擋不住正午的豔陽,但一向怕晒的涵涵此時已經越過皮膚老化的威脅,她需要走一走,感受到雙腳扎實地踩在地上。

有時候她會痛恨這種必須繞著感情兜圈子的歲月,好像女人到了某個年紀,如果沒有下決心大步朝著獨身的方向走,就必需困在原地徘徊,生命裡的一切,都要等著某個男人出現,才能進入新天新地。

簡直是睡美人的故事,主角,是涵涵這種三十something的女人。生活中,工作,興趣,人際,金錢,才幹,都喚不醒她。

只有愛情。

愛情,才會讓她醒來,繼續在現實裡活。

她當然不想這樣。可是,每次想訂新計劃,嚐試改變,比方換工作,考慮回亞洲,甚至,只是金錢的使用,像買房,買車,買套貴點的音響,裡面就是會有個卑微的,吞吐的聲音問:

「那萬一有了對象.....萬一要結婚....

她多麼想斥責那聲音,說:「夠了!我的人生不必讓一個假設操控!」可是,最後她總是選擇沈默。

認識上帝之後,仔細注意過教會裡那些已婚長輩對此事的看法。大部分人都是一句「要有信心」,或「神一定會為妳預備最好的!」就結論了。

是信心!涵涵也願意相信,但有信心是否就表示不用傷腦筋在「他」出現之前,那一大段路,該怎麼走?

是不是結了婚的人回頭看,好像「對的人出現之前」那段路就只是虛線,並不實際存在?

還是自己仍然信得不夠超脫?不夠單純?所以才會有這麼多複雜錯蹤,又浪費時間的情緒,總是來纏攪心思?

臉晒得發燙,手機仍然像沉在湖底般死寂。

剛剛的混亂已經在散步的過程裡平息下來,她打了個電話給教會小組的組長阿清姊,留話說晚上會去參加火鍋聚餐。

這陣子動盪,已經有一個月沒好好參加小組,讓阿清姊夠擔心了。不過她倒沒有直接追問理由,涵涵認為,阿清心裡多少猜了,只是想給自己留下不被打擾的空間。

感激!

她之所以能在阿清的小組待下來,就是因為阿清從來不用「關懷」和「愛」為理由去要求跨越小組員的內心界線。

阿清守在外面,等他們自己走出來。

她說過,生命的成長是要自己到上帝面前去要,去哭,去等,去發現的,人的介入太多,眼前也許救急,但,卻可能擋了生命成熟的機會。

「我只要你們知道,我會在這裡,陪你們。」五十多歲的阿清說話時,眼睛還可以像小女孩瞇著笑。她丈夫已經走了十年,沒聽過她問誰來陪她,總是她在陪人。

 

有了參加火鍋聚餐的短程目標,涵涵的精神稍稍振奮了些,去年冬天火鍋聚餐時,阿清直誇她的酸梅汁好,濃度甜度都適中,吃完火鍋來一杯特別降火氣。

涵涵回家前繞去超市買了材料,打算回家熬一鍋,再帶去聚餐。好不容易付完錢,從店裡的人群抽身,手機又響了。

她急著找手機,差點把整個皮包裡的東西翻落在地。

「喔!阿清」她喃喃地答,身子裡那衝上來的什麼又往下掉。

「酸梅汁要燒多一點,今晚小張要帶新朋友來!」阿清在那一頭的聲音可興奮。

涵涵又繞回去多買了點食材,重新進入付賬的長隊伍,手機,這回抓在手上,沒再放進皮包。

一路回家都很安靜。她放了詩歌,心也漸漸安靜。轉進住的地方那條街,遠遠,涵涵看見一台全新銀色休旅車停在住處前面。

那個位置!!她的心跳加速起來,卻刻意踩了煞車,讓車在街上緩緩往前滑動。但車不是他的。

再靠近些,看清楚車裡的人時,涵涵已經來不及把車掉頭,這個年紀了,實在也沒有理由幹這種電影裡小女孩作的事。

打開車庫門,把車停好,她深深的吸了口氣,走出去,於信已進到車庫裡,站在她面前,襯衫西裝褲,像才下班。

「剛從教會回來嗎?」他的聲音很亮,永遠像白天。不過,這種問法太客套規矩,頗不像他。

「嗯!星期天上班?沒去作禮拜?」涵涵沒等他回答,又問:「我關車庫門囉!車上鎖了嗎?」

他點點頭,臉上一絲笑意,讓她有些尷尬。

來者是客,好像別無選擇,得讓人家進來坐坐,涵涵其實很想逃開這一切。

這男子,已經離開自己生命的沙灘了,不是嗎?何必又來踩幾腳呢?

家裡有點凌亂,本來就不是太愛整理的人,這陣子心煩,更無心去弄。以前於信要來,她一定事先大掃除,但現在來不及了,涵涵有點不好意思。

「如果你找得到地方的話,請坐。」

「這我是專家,我媽上班,家裡又都是兒子,到處擁擠,所以從小我放學回家,常常要自己挖出個地方坐。」他把沙發上的衣服推到一邊,雜誌整齊排在茶几下的竹籃裡。

「還有,我逆向遺傳,改天請你來參觀我住的地方,觀摩學習一下,單身漢也有不亂丟臭襪子的!」

被他這麽一看穿,涵涵反而自在了。

其實,有缺陷的真相並沒有那麽可怕。但對單身女子來說,遮掩的殼再重,就是寧可背著,也不肯放下喘口氣。

從前對於信,儘管不確定兩人會不會走下去,她就是不肯讓他看到自己生命上的一點斑痕,所以和他在一起,情緒繃得很緊。

「買這麽多東西,要做菜嗎!?」他看她大包小包,趕緊幫忙提。對,他是體貼的。

「晚上阿清姊家火鍋聚餐,我要做酸梅汁?」她遲疑了會,還是說出來,雖然聽來可能讓他有點此地不宜久留的感受。

「去年你也做酸梅汁嘛!我記得,那我回來得正是時候!」

回來?她停下忙碌的手,猜他的意思。

「你怎麼沒問我這陣子為什麼失蹤了!?」他用手指去點點她的手背,涵涵感受到的卻是心裡劇烈的震動。

她不知道該怎麼答話。其實,她沒感覺過於信是「失蹤」,從上次無法給他交往與否的答案之後,他的憤怒反應,還有那個長髮女孩的出現,都是很理所當然的結果。

她不希望他因為自己而離開這個教會,但是,如果這是他的選擇,她也能理解。

「你轉到別的教會了?」涵涵想起那個長髮女孩,也許,他就是轉到她去的教會。

「別的教會?喔!也是,我去東部xx教會聚會了好幾個星期,那裡有百人詩斑,教堂建築古色古香,要不要看照片?」他拿起手機,向涵涵靠過來,很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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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會是他?

坐在那個遞給自己面紙的女孩旁邊的男人,怎會是他?

涵涵簡直不敢相信,這麼多年了,那張臉仍像當初在辦公室一樣,緊緊抿著薄薄的唇,纠著已經靠得過近的眉,還有,那隨時會射出箭似的眼神。

「你好像一直都在備戰狀態中!」有次她問。

他盯着她看了好久,貪婪她社會菜鳥的清新氣味,的確,在職場上你爭我奪久了,情緒戰袍脫不下,所以和涵涵這樣的女孩在一起,對他,有種解放的意味。

但那凝視,卻觸動了她的女性神經。

就是這樣,一個猜錯,接着另一個猜錯。

人說愛情浪漫,美在一切朦朧,若隱若現。那是指霧散後的真象,果然是如心所願的狀況吧?

而對那些要面對醜陋真象醜陋的人呢?浪漫,不過是無知和愚昧的記憶。

她再也不想跨入那種對結果不清不楚的泥沼裡,爬不出來,又不能陷下去。

那之後,任何一個男人來敲門,她都有靠近沼澤的恐懼。

 

在廁所待夠久,涵涵推測的結論是他「應該沒注意到自己」,

如此一想,她決定坐到教堂的另一個角落,雖離得很遠,卻可以清楚看見他。

那個給涵涵面紙的卷髮女孩好年輕,頻頻與他交頭接耳的講話,狀似親密,是妻子?情人?

也可能是女兒吧!

當年,就是因為他妻子帶着孩子在美國唸書,所以,他才會活得像單身漢,自由,又散發着中年男子不被了解的寂寞。

中年男子不被了解的寂寞,是一個坑,讓路過的涵涵情不自禁地,蹲下來,要窺探那深度。

這個角度看去,他顯得老。

從前他很看重外表穿著。不誇張,但衣服品牌,髮型設計,恰到好處的配件,還有淡淡的古龍水,都讓他天生不出色的五官彼此加分,頂著主管的頭銜,領袖的氣質,環環相扣出整體魅力,讓公司裡剛出校園的職員們,會多次拿來討論和羨慕。

「老,這個字追不上我!」涵涵記得他曾經如此說過。

那段日子,連原先不怎麼打扮的她都開始注意外表起來。不過,也就那麼一段,到美國之後,她又回到從前的清淡。

剛剛不自覺在廁所鏡子前面愣了好久!如果他見到自己,認出來,會不會訝異眼前這女人老很多呢?

涵涵突然想起媽媽說過:沒結婚的女人,沒有老的資格。

 

還沒回過神來,牧師的信息已經講完,開始收奉獻。

涵涵覺得愧咎,一個主日,就這樣魂不守舍的晃過去,可是,她只能向神一邊抱歉,一邊無法控制的繼續計畫著,怎樣在最後牧師祝禱散會以前溜出去,免得撞上他。

和他在辦公室的那段情感,傻氣付出在一個已婚的男人身上,已經感覺被騙,而他最後那種推得一乾二淨的反應,又讓自己顯得愚昧。

扭曲的愛情,如此,可以把一個人的尊嚴拷打到連嘶吼的力氣都沒有。

之後,好多年,即使來到美國,面對陌生的人事物,那種羞愧卑微的感受仍在面對異性時,會冒出來齜牙裂嘴地嘲弄涵涵。

 

認識上帝之後,學的第一個功課是饒恕。

所有自己的不完全,錯誤,全部被上帝饒恕了,祂白白的用兒子耶穌的死,償還了一切人本當為自己過犯付出的代價。

被神饒恕,所以必需饒恕人。

那是她第一次打開心裡的清單,看見他的名字寫在某個角落。

 

砍掉兩人的「關係」之後,他若無其事的在公司與涵涵互動,仿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甚至,還提醒她不要在同事間造成任何話題。

公私分明! 這句話是他的結論。涵涵在冠冕堂皇的字裡行間,讀懂了一個大男人掩蓋懼怕的理由。

愛和恨,崇拜和鄙視,烙在生命裡,都是類似的痕跡,直到信仰將她的眼光提起,在上帝之永恆的高度裡,她看到的生命,才不再是凹凸不平,而是佈滿雕刻的紋路。

於是她知道自己該原諒了。跟一路在信仰上帶領她的姊妹作了饒恕的禱告後,第一次,她為他那種無情的回應感恩,相信那是神的憐憫,出手攔下自己的情感,使自己得知他已婚之後,絲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否則,那些小三的故事,也許,會這樣寫進自己的人生裡。

饒恕過,她以為就是畫上句點。像寫文章,翻過舊頁,寫新的一段。

人會不會因着信仰上帝,而忘記真心是怎麼一回事呢?

嗯,如果一直躲在上帝背後,那麼,他真的只能擁有一面保護的大牆,卻無法讓上帝牽着手,去面向眼前真實的人生。

上帝不想當人的藉口,可是人,真的會用上帝擋掉自己的視野。

涵涵,曾經是一隻蜷在上帝影子裡面的小貓,她的情感躲在那片陰涼裡,不想動。

 

 

 

還好停車場沒人,涵涵在這種空曠裡,又吸到新鮮的氧氣。

進了車內,她拿掉太陽眼鏡,好抹去藏在裡面的淚水,心情已經沒有剛才那麼慌亂。

車子,是她在異鄉的逃城,每次心情起伏,只要進了自己的車子,把門窗一關,或閉起眼跟上帝禱告,或放個詩歌,或翻翻放在車上的聖經,好像外面再大的風雨都可以躲得過。

她很快地把車子開離教會,肩膀也鬆了。不知道他是來觀光?還是移民?若是後者,會不會就住在這個城市?會不會已經成為基督徒,打算加入這個教會?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涵涵又開始想他的事,綠燈亮了,她沒注意,引來後面一陣喇叭,嚇得她猛採油門,差點撞到前面的車子。手機此時響了,她不敢去接,怕又出錯,可是停了又響,忍不住,她拿起來,瞄一下螢幕。

那是她幾乎刪掉的名字,曾經幾乎天天出現在手機螢幕上,過去幾個星期,完全消失,讓她以為這個人會徹底從自己生活中刪掉。

神啊!非得所有事都發生在同一天嗎?

她不敢去碰手機那個按鈕,聽著那鈴聲,好像於信的腳步,在那個問她考慮的結果如何之後,失望又生氣的離去,越走,越遠。

緊急把車轉入小巷子,後面車子煞車聲很大,她不管,靠了邊,抓起手機,對方已經掛掉電話。

沒留話。

她等。

沒再打來。

語音信箱仍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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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涵一直以為無需回首。

她想像有了信仰之後,可以和過去一刀兩斷,從此,只要努力跟著神的引領,往前奔馳。

是,重生,代表與過去告別,熱情朝著未來的盼望,努力現在。

但她不知道,自己的現在,佈滿過去足跡,需要直視,數算。

過去,倘若在生命裡造成坑孔,就會影響現在的行走,還要醫治。

這位慈愛的神,沒有昨日今日明日,祂所應許的永恆,是生命的進行式。

在祂手中的生命,是實線,不是虛線。

一條不會被現實的苦難剪斷,縮短,只會被恩典貫穿,越顯厚實的直線,在祂永遠的手掌心裡。

 

 

任何新的關係,都有兩個舊人在互動,無論兩人如何努力把自己框於現在的時空當中。

生命,是一種累積,如果你在對方身上,摸不到過去的味道,那麽,你所觸碰到他的現在,可能也不是真實的他。

當然,關係進行的焦距應該是現在,如果把心思全用在討伐過去,不停用放大鏡一直鑽研對方的歷史,是會阻攔關係的健康成長。

但,當過去的斑痕隨著兩人越走越近而越顯清晰時,如何看待和面對,會決定兩個人是否能夠更親密地走下去。

過去,是他的家庭成長背景,是他的感情經驗,是他周遭人的影響。

過去,是他的信,與不信。

過去,是他曾有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

過去,是他乘坐著,搖向你的,那一葉方舟。

過去,是帶你進入他的真心,必須通過的,那一個隧道。

你不能說:「沒關係,誰沒有過去?只要他放下過去的包袱就好了!

不可以!因為過去不是一個可以提起放下的包袱。

我們無法與過去切割,也無法塗抹過去,只能從過去裡更新,轉化,成長。

因此,認識一個人的過去,是走進他真實生命深處的必經途徑。

 

 

 

涵涵沒想過神其實聽了她的禱告,正興起環境,讓她重新與那個蜷在某個時空裡哭泣的女孩相遇。

 

早上去了美國教會做禮拜,她坐在千人的大教堂裡,畢竟聽的不是母語,一個不注意,就心思飛揚,眼角收納周遭人聽道時的表情。

大家的投入,與她遊盪的心相遇,她趕緊收神,回到牧師的信息裡。

信心,是今天牧師的主題。

很好,信心。

可是涵涵皺眉; 她真正想知道的,是大家走出這教堂的大門之後,對神的信心,是否能轉化為面對現實中大小事的肯定?

至少,她可以誠實的說自己不能。

媽媽昨天在電話中說,若在美國找不到對象,還是回去吧!根據機率,回去還是比較容易找對象。

媽媽還說,她不介意女兒嫁美國人,反正中美混血的孫子應該很可愛,語言不通也無妨,雖然爸爸會不開心。

接下來四十分鐘,媽媽講什麼,她全忘了,重複太多次的話就像壁紙,存在,又不存在似。

不過媽媽要掛電話前壓低聲音說的那句話,涵涵倒記得很清楚。

「坦白說,不嫁也無所謂,你多存一點錢養老就可以了,婚姻很辛苦的,你看,我和你爸,一輩子,落得什麼?我們以前是沒辦法,但你們這代,女人都很獨立能幹,單身,並不那麼淒慘。」

什麼叫做「單身,並不那麼淒慘?」涵涵覺得這句話卡在自己喉嚨裡,真像吞不進去又吐不出來的魚刺。

為什麼在侍奉了爸爸大半輩子,又被爸爸背叛了之後,婚姻,還是媽媽建議的第一選擇?而單身,好像只比不得已好一點點?

涵涵厭惡這種論調,但,她確定自己也沒信心可以跨出這種論調。

唉!信心是什麼?

結婚這麼平凡的事,全世界,全歷史,從最窮的不識字的,到最富的最有學問的,結婚只不過是大多數人都會經歷的事,雖然結局各有變化。

那麼,一個有神疼愛的人,卻不相信自己可以擁有愛情,擁有婚姻,豈不是太諷刺了嗎?

走出教堂,陽光太刺眼,她眼睛很濕,趕緊躲進車裡。

車子擋風板上那張停車票還在。

最後一次和於信去看電影時,兩個人想找免費停車位,週末,電影院生意特好,涵涵禱告求神幫忙,她告訴於信說:「只要有信心,神一定會成就!」。

可是在電影開始前五分鐘,先說要放棄的也是她。

涵涵一直沒把那張停車票扔掉,因為那個信心的功課她失敗了。

還有,和於信的事,她也失敗了。

失敗! 她把那張被曬得老化的停車票放在手上,看著,有點驚訝自己用成功和失敗來論定信心。

她想到在自己有限的知識裡,聖經裡面提到信心,會用有和沒有,大和小來形容,但,好像沒聽過用成功和失敗來描述信心?

信心的大小有無,是人和神之間的互動; 成功失敗,則是人和自己期待所求的結果之間的事。

喔!涵涵突然明白。

原來,自己一直在用神有沒有成就自己的期待,來看待信心的功課!

面對愛情,她是這樣,不斷用信心為理由,遮蓋恐懼,不斷用盼望為藉口,避開壓在內心底的過去。

於信出現時,她不是沒有心動,只是,當她想對愛情的路跨步時,才發現這麼

多年了,自己情感的肌肉沒有長出多少。

她不能接受已經努力把生命交托給神的自己如此慌亂。她拼命禱告,拖著對於信的回答,其實,只是想打一場對結果絕對有把握的勝仗。

不想再失敗,這是她卑微軟弱的真心。

愛情,在要求對方的真心之前,也要聆聽自己的真心。

 

涵涵回到原來的教會作禮拜的那個清晨,內心還是有些忐忑。

天未亮就醒,她躺在床上,想著那天可能會發生的各種場景。

她怕看到於信和那個倚在他身旁的女孩,可是,她知道這對自己來說,是跨越過去的重要起步。

「我願意!請袮給我勇氣!」

她相信神醫治自己過去的方式,不是塗抹,而是藉由情感的軟弱,恐懼,乎召她與神同行,學習成長。

新造的人,是從過去漸漸成長出來的,不是今天突然變來的。

所以「在基督裡」,是天天在基督裡,一點一點,被祂拉拔出新樣兒。

一點一點。

幾個星期沒去小組聚會,已經引起不少人的關注,她在停車場裡遇到一個不熟的姊妹,她已婚,也有小孩,涵涵平常都和單身的小組裡,與家庭區的人頂多見面點頭。

不過,那天,涵涵決定把那姊妹當成海中浮木,拼命抓住她不放,一路講進禮拜堂。刻意專注,好讓自己不需跟身邊來往走過的人四眼相對。

那個姊妹也熱心,一直在講她從前單身找對象時的事,可能是努力要站在同一平面上對話吧!雖然涵涵極力想聽進去,但,她實在記不起當時到底聽見了什麼,只感覺那姊妹老咯咯笑,身邊總有擦肩而過的眼神盯著。

進了禮拜堂,涵涵本來想坐在那姊妹身邊,可是她先生旁邊只有一個座位,涵涵只好識相地另尋座位。

她不敢朝單身小組習慣坐的那區塊看,低頭穿梭於後面幾排,還好今天人不多,後面都是空的,很快找了個角落,她坐下,把眼睛閉上,開始禱告。

禱告,跟神講話,其實也藉此向周遭關閉自己。

這是所謂的「藏在永生的磐石洞穴中」嗎?她在心裡偷偷地自嘲。

唱詩歌的時候,她格外專注,每一個字,都咬進了,每一個音符,都嚼細了,那個早晨,她前所未有的投入,也擁有罕見的感動,全世界彷彿在眼前退去,剩下自己一個人,跪在神的寶座前,要祂。

全心要祂的時刻,感受到完全被擁有,被保護,她的淚水不斷湧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柔軟的東西塞進了涵涵的手掌心,她抬頭,一張熟悉的臉在眼前。

她慌張地尋找手中面紙的撕開處,卻覺得那是個沒窗沒門的城市,想躲也躲不進去。

一隻手伸過來,魔術般地找到出口。「台灣買的,和這裡不太一樣!」

「謝謝!」涵涵低著頭說,把面紙遮住下半臉,隱藏裡面的抽搐。詩歌唱完,她伶起皮包,逃進廁所。

「該換個座位,還是回到那人身旁坐?」她對著廁所的鏡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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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一切人們相聚,狂歡,熱鬧過的清晨。

雖然有點憔悴,浮腫,有點冷清,吹著寂寞的風。

週日早上,在星期六的熱情揮霍之後; 聖誕節早上,在聖誕夜的焠燦暈眩之後; 大年初一,在盡情舉杯暢飲之後。

一棟開過宴會人去樓空的大房子,一個政見發表會結束後的場子,關門後的迪斯奈樂園。

我喜歡置身其中,一個人,舔嚐真相。

特別寧靜的街道,熱鬧散去之後的冷清,濃妝卸下之後的憔悴,聚集之後回到孤單的唏噓。

我喜歡。

在這樣的清晨裡來回,我喜歡。

因為,掩飾過去了,到處,都出現露骨的真實。

我看見原貌,這些高潮過去的城市裡,每一條街,每一棟房子,每一個行走的人,都退回原址,過去的刻痕又浮上來。

退潮的沙灘上,有許多歷史。

 

真心,是這麽一回事。

 

男女交往,一開始的濃妝艷抹沒什麽錯。

在乎,才會修飾,打扮,在乎,才會想把最好的拿出來,最陳舊的遮蓋起來。

我其實有點擔心那些在初初認識過程中就不修邊幅,大剌剌,以「真實」為理由,高舉自我的對象。

兩人之間,如果有一方,一開始,就那麽想要把自己原封不動的塞給對方,並且覺得對方理所當然要照單全收,往往,就是一個危險的標示。

任何親密關係,起步於願意改變的自己,而不是想要改變對方的野心。

第一次上班時那如履薄冰的舉手投足,第一次約會前那沒有把握的準備過程,

小孩子學大人,因為想要塗抹自己的幼稚和不足,也許學習的路走得歪歪扭扭,又有點可笑,但那份知道自己不夠,需要改變的心是可貴的。

只要不是惡性欺騙,用心想要脫去一些缺陷而做出塗抹和遮掩,其實是嘗試為對方改變的起步。

 

但是,倘若兩人的關係要進一步深入,就必須要有勇氣讓對方看見過去在自己生命裡留下的痕跡。

 

涵涵在情竇初開的年紀裡,談了四年以為會天長地久,卻在欺騙當中畫上句點的戀愛。

之後,她游浮在一些短暫的男女關係裡,拒絕人,也被拒絕。情感來去多了,越來越讓她慵懶於掏出自己。

學校畢業後,在職場上,碰到一個上司,各方面都再次讓自己有初戀時打雷閃電的感覺,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兩人單獨以「討論公事」為理由出去了許多次。

涵涵雖有心動,但,畢竟以不是純純年齡,無論裡面有多澎湃,外表,對這位彬彬有禮的上司,她刻意築牆。

而對方,似乎寬容而體諒地,站在她的牆外,不在乎與她「隔牆對話」,並且在公司裡,也特別照顧基層的她。

因為不勉強,不知不覺,涵涵自己走出牆外,預備再次進入愛情的天空下奔馳。

但這時,公司一姊輩的同事來警告:這位上司,其實有妻室住在別的城市。

她驚惶,沒想到自己的父親當年到中國經商,背叛了母親的故事,差點由自己再演一遍。

可是見著他,涵涵又放不下,於是有天,她鼓起勇氣,問他。

他聳聳肩,答:「把你看成妹妹,有錯嗎?」

她辭去工作,出了國。

第一年,痛苦地適應新環境,痛苦地丟棄過去。

省思生命的過程裡,她進了教會,人生,從信仰裡,重新起步。

幾年下來,年紀破三字頭後,因著生命有了上帝為主軸,也看見周遭一些在相同信仰中同心同行的幸福婚姻,涵涵對愛情,重新燃起希望。

於信是涵涵開始認真為自己的配偶禱告之後,向她走來的一位教會弟兄。

他比涵涵晚幾個月受洗成為基督徒,是中學就從東南亞來美國的華人,因為在同一個小組,又住得近,當於信向涵涵提出要同車去教會聚會時,她毫無芥蒂。

涵涵先以為是教會裡「弟兄姊妹」的稱呼,讓自己覺得放心。但夜深人靜,面對自己時,她知道,自己其實渴望不再獨來獨往。

同車三個月之後,有一次小組聚會結束後,於信送涵涵回家途中,忽然問她,是否兩人之間可以跨越普通弟兄姊妹的關係?涵涵有點震驚他的直接,慌張中,用「禱告看看」回答。

之後,每次於信問她,她總是說,先彼此認識,繼續禱告。

但她沒有拒絕與他同車,偶而,也單獨和他一起在聚會完去喝飲料,吃宵夜。

她自剖,於信,是個不錯的弟兄,雖然背景文化有差別,但他正面開朗的個性,嚐給自己如沐春風的感受。可是,她不確定自己只是需要一個伴,還是真的願意與他走婚姻的路。

她禱告,拼命請上帝給自己一個Yes or No的答案,但上帝卻比任何時候都更沉默。

時間在拖拉中,毫不留情的換掉一個季節。

這天,兩個人去看完電影之後,討論得正愉快,於信突然沉默,盯著涵涵說:「以後,到我們變成兩個老人的時候,也還可以這樣一起看電影,討論電影,多幸福!」

涵涵聽出他的話中含義,想閃躲。「好晚了,我得回家看狗狗有沒有乖乖睡覺!」

「妳不願意嗎?」於信不打算放過她。

涵涵沒講話。

她想倚在一個人身邊看電影,討論電影到老,但,不確定這人是不是於信。

「妳,喜歡我嗎?」於信坐在暗了的車裡問,充滿感情的聲音,卻讓涵涵想逃。

等了好久,她聽見自己的嘴唇間迸出幾個字:「還在禱告中!」。

「你連自己喜不喜歡我都不知道,還是,想拿上帝當拖延的藉口?」他憤憤地動引擎。

夜裡,風,唱著回不了家的流浪曲。

 

那是於信最後一次問她。

之後,他就以加班為理由,不再和涵涵同車。他們在教會和小組裡,總是遠遠的,用眼角相望。

半年後的一個星期天,做禮拜的時候,涵涵看見於信身邊坐著一個女孩,兩人用一本聖經,臉頰靠得很近。

涵涵邊唱詩歌,邊掉著淚,身邊的姊妹還小聲地對她說:「我也很喜歡這首詩歌!」

 

一連好幾個星期,涵涵都沒有去小組,星期天,也在家附近的美國大教會聚會,她發現自己的情緒比預料的還要不穩定,害怕見到於信,和那個女孩。

她後悔,也驚訝自己信了上帝,但過去的陰霾,仍然如此龐大。

「什麼是『新造的人』呢?」她問上帝。「袮不是應許要給信袮的人嶄新的生命嗎?」

「為什麼走了這樣久,袮沒有將負面的過去從我生命中挪去?」

  「為什麼我沒有辦法像從未談過戀愛一樣的單純,熱情地迎接一個可能成為伴侶的男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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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ep 14 Fri 2012 12:25
  • 真相

對,真心。

 

但真實的東西,並不那麼容易叫人接受; 真實的東西,也不容易照料。

養真花,除了基本的陽光,空氣和水,還要學習認識不同花種的獨特性質,偏好;  絲綢花,的確平易近人多了。

愛情,人人要真心,但,不是人人「養」得起真心。

諷刺的是:高級的絲綢花,常常比有生命的真花的更有價碼; 越像真的,越貴!

因為保證比真花容易對待,比真花耐久; 當四季更迭改變了真花的容顏時,絲綢花不退色,不需要等它枯萎過,熬盡一個長長的寒冬,再盼著花苞出現。

而且,沒有蟲害的問題,不用力去搞它,就不會受傷。

超棒的是,絲綢花,你想放在哪裡,就放在哪裡,不用問它們的意見。

不跟你抗議,不跟你辯論。

永遠笑臉迎對。

還有最重要的,如果你孽待絲綢花,它不會苦著一張臉,默默地,卻讓全世界都知道。

即使你決定把它丟到垃圾桶裡,也不用擔心它用腐朽招來蟲子報負你。

 

現在,你懂真心了嗎?

真心,並不如小說裡那麼浪漫。

真心會流淚,會受傷,會憤怒,會嫉妒,(雖然這程式反過來說不見得正確),人人都想在愛情裡得到真心,但真心,並不容易對待。

 

「我這個人很真,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和我在一起,不用猜忌,你看到的什麼就是什麼!」剛交往時,方芳如此告訴袁元,兩個清澈的瞳孔裡含著童真。

    袁元很滿意。

過了三十五的他,已經玩累了猜測女人感受和想法的遊戲,真一點,直一點好。

    剛交往時兩人相處挺棒,從前約會要問半天才半猜半問出女友想去哪裡,吃什麼,有時ㄧ不小心沒猜對,女友還要怪自己不懂她的心,或只會照自己的喜好選擇。方芳不同,她要什麼總是直接說,不要什麼也直接拒絕,當她說沒意見的時候,袁元就可以很放心的自己出意見,不用擔心她是否話中有話。

    漸漸,他們公開交往,開始出現在親友當中。袁元的社交圈不算廣,但總是各樣人都有,方芳跟著,喜歡,厭惡的,欣賞的,看不慣的,毫無掩飾表達在男友面前。

    「我覺得你叔叔很勢利,講什麼都向錢看,這種人我處不來!」才從袁元叔叔家踏出來,方芳就說。

    自己的叔叔怎樣,他當然了解,可是,對她還未進門就批評自己的家人,袁元還是心裡不舒服。

    何況,當年到美國留學第二年時,父親突然在台灣病逝,家裡的經濟頓時出現困境,都靠叔叔即時伸出援手,在學費上幫補了不少,才讓袁元得以順利畢業。後來,也是叔叔引介,讓他找到第一份工作,辦了身分。

    雖然這一路叔叔的叮嚀總是錢錢錢,但,袁元清楚他苦過,白手起家,錢對他而言,就是現實。

    方芳專注在自己的真心裡,看不見男友臉上的烏雲。

    「坦白說,如果以後我們要常來看你叔叔,我這人的喜怒哀樂都在臉上,做假不了,所以,可不可以你自己來就好了?」

她的問話,讓袁元怒火上升,忍不住回嘴:   「那,如果我不喜歡你爸爸,我也可以不和他往來嗎?」

    「喔!那我們根本不必要結婚,當然,你也不需要和我爸往來了。」方芳聳聳肩,直接回答。

    她的真,並不是沒有道理,但,袁元吞嚥不下。

 

   想過嗎?渴望真心,和能夠與對方的真心朝夕相處,是兩回事。

   

    有人說,愛情最美,最讓人心動的時候,就是當兩個人初初互相吸引時,那段不太確定對方的情感,患得患失的日子。

那種美的感覺,熱烈真誠,也很精緻,因為用心包裝,兩人都善意,想把自己最好的一個部分推出去給對方。

不是虛假。

真心的相反不是虛假。

    整夜不睡的聊天,那,絕對不是真正的自己; 完全被對方的喜怒哀樂牽動,那,絕對不是真正的自己; 上山下海,只要有他的地方就好就甜美,那,絕對不是真正的自己。

    全世界都朦朧了,只有他是眼前閃爍的焦點,那,也絕對不是恆久的自己。

    是外面的自己。

    但外面的自己,得讓裡面的真心走出來跟著,才能和任何人,長長久久地走下去。

    所以,當兩人,離開那段天崩地裂,海枯石爛的蜜月期後,有了苦澀,有了刺痛,不要用一種消極的態度看待。

那,不一定是因為新鮮感消逝,也不一定是因為得著了就不那麼珍惜。

    最好,也別用「露出了馬腳」這樣負面的言詞來形容彼此。

    換個角度看,其實,是因為雙方的真心漸漸不害怕,願意走出來探頭。

    拿掉絲綢花,換上真花,春夏秋冬,會跟著出現。

    人的真心,本來就不像字面上那麼詩意,完善。

因為脆弱,不完全。

真心,需要鍛鍊,才能扛得起愛的重量。

  要真心,就要接納,等候真心。彼此。

  但,從自己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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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ug 08 Wed 2012 17:48
  • 渴望

渴望真心,也渴望把真心給出去。

 

不在乎你是什麼年紀,甚至,不在乎你是單身,或已婚。

 

 

 

 

 

或在初戀以前,或已百戰殺場。

 

 

只在乎你相不相信: 愛情一定要用真心。

 

不在乎你的真心是否已經準備好,甚至,不在乎你是否很久忘了真心還在裡面。

 

 

 

 

或真心那麼熾熱,或真心那麼殘破,畏縮。

 

 

只在乎你肯不肯開始: 走這一趟給予真心的路。

 

所以,如果談場戀愛對你來說只是好奇,新鮮的嘗試,或者,你必須戀愛,好向周遭人,或者自己,證明你還有點本錢。

 

 

 

 

或者,愛情於你的人生,實在不是太重要的話題,你不想付代價,傷腦筋。

 

 

那麼,把滑鼠動一動,到另一個網頁去吧!

 

否則,請你留下來,卸妝,把面具拿下,赤裸著腳,(別光著身子,會感冒,或浪費暖氣)

 

 

 

 

長大之後,有時候,真實的自己,找不到地方可以待會兒,

 

 

怕礙著別人,讓人不自在,

 

 

也怕危險。

 

就這裡了!

 

 

 

 

世間最安全的地方,就在某人的真心裡。

  

 

給你,我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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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你的定義是什麼?」T問。對問這句話的T,我給他一個同情,沒打算用諷刺的微笑回應他。

真心?!D啊!你怎麼聽到這兩個字,就如此戰戰兢兢?我一點也不想要跟你討論定義。我已經直接問了一些朋友,告訴他們,我想開博談愛情,名叫做:「給我,你的真心!」有些人的反應就不用提了。你該知道的,是那些聽到「真心」這兩個字之後,嘴巴沒講什麼,卻用另外一種方式回答我的人。他們當中,有的已婚,有的和你一樣單身; 這些人的臉上都出現一種沉默,寂寞,還有落寞。
疼!這些人的真心都被咬過幾口。

被咬了幾口之後的心,還算不算真心?R問。
*受傷的心?R呀!我先不跟你討論這問題!咱們到人群裡去找答案!R呀! 你看他,看她,看那些彼此饑渴,卻不停彼此閃躲的男男女女; 他們無法在關係裡掏出真心,是因為相信原始的真心已經殘缺,再也拿不出來。剩下的,只是一個會害怕,會遮掩,會避疼的心。他們,沒有惡意, 並不想要在任何關係中欺騙,或保持距離,或帶面具,只是,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完整的心可以去愛。
*不完整的心,也可以是真心嗎?U問.U啊!為什麼不是?真心的相反,並不是虛假的心; 心就是心,沒有什麼真的假的。U啊!問題是,什麼樣的人,會讓你拿出真心?*拿出真心?這時代,這年紀,哪有這麼容易?!E搖頭,眼角的紋路像湖面扔了個小石子。E呀!忘了嗎?初戀時,我們好像不太需要去討論拿不拿得出真心的問題。是怎樣的勇氣啊!真心總是等在情感的大門口,望著來來去去的人,渴望給出去。還記得嗎?那年,那個誰闖進來的時候,腳才跨過門檻,你的真心已站在那兒迎接。後來,幾番情感的門開門關,不同的人進進出出,真心被踐踏過,跑得太遠迷路過,被戲弄過,被傷過痛過燒過累過; 真心,一步步後退。漸漸,你的真心不傻氣了。學會在裡面窩著,先聽聽外面的風吹草動,偶而躲在理性或經驗的門內,窺探,卻不敢現身。漸漸,真心在裡面窩久了,不知是懶散還是頹廢?也許不適應外頭猛烈的陽光,就這麼的,寧可待在裡頭寂寞。寧可守著只剩下這麼的一點真心,等一份堅強的愛情來修復。


很久很久以前,世界的起初,並沒有人討論真的假的這個話題。
沒有真假,因為人和人之間,只有裸誠相對,沒有遮遮掩掩。亞當夏娃的起初,一切都是真的,看得到聽得見腦子能懂的,都是真的,看不到聽不見想不透的,在完整的信心裡,也是真的。他們彼此相愛,彼此相信。因為上帝只創造真實,沒有創造虛假。可是那一天,蛇來了。蛇一開口就問夏娃:「…豈是真的……」那一刻,真,不再是絕對,而降級成一種與假並行的相對。真假,讓亞當夏娃原本完整的愛和信被破壞。他們吃了不該吃的果子之後,人與人之間,有了一種深沈的悲哀,因為有了真假的疑惑。T, R, U, E啊!有時我想,人類歷史裡所有發生過的問題,好像一句話就講完了!真的?還是假的?真的假的真的假的真的假的真的假的真的假的真的假的真的假的真的假的真的假的。男男女女,流浪人間,愛情,不再像花那樣,時候到了,就一樹一樹地開;人們總要一問再問再問:真的? 還是假的?這是太大的矇蔽!愛情的課題,不該繞在真假裡面轉,愛情,其實只該問:怎樣能夠讓真心走出來,不繼續蜷在裡頭觀望?你的真心,他的真心,我的真心。老想著真的假的,愛情,如此變得複雜。變得讓人疲倦,變得讓人懶得用心,只想速食。變得讓男人乾脆肉體飽了就好,女人乾脆情感不餓就好。*不同意複雜的真假論述。所以我會很簡樸地面對愛情,只談真的,不談假的。嗯!要談愛情,講真心就很夠了。
愛情,就是真心相遇,擁抱,相刺,磨合,委身的故事。
如果你渴望這樣的愛情,我們,可以繼續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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